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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9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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丘林脫裏在酒肆一間靠水房舍中來回踱步,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讓他振奮不已。自除夕之夜後,因為舞陽翁主的事,他百般受挫。王子訓斥他,大楚的人也敷衍他,他一直忍下去。忍下去,就是為了等待現在這個機會!

窗外漸漸下了雨。

淅淅瀝瀝的雨落在江水中,一圈圈小漣漪在水中搖晃。雨聲沙沙,水流聲潺潺,屋中聽到丘林脫裏顛三倒四的聲音,“……舞陽翁主必然是我們大都尉的私生女!他們大楚人說女郎肖父,果然是不錯的!你仔細看,舞陽翁主和她母親相似的都不多,也就是都是美人兒,看起來才有點兒影子。但你要是見過左大都尉,你就知道絕對不會錯的!”

乃顏沈默地聽著丘林脫裏的話。乃顏向丘林脫裏說自己調查的結果,說十幾年前,長公主曾和曲周侯待在邊關。那時候左大都尉也沒有發跡。他以一個小小馬賊的身份,在邊關晃蕩。這樣的兩方人馬,碰上的可能性,還是有的。乃顏沒有見過那位戴面具的左大都尉,不知道阿斯蘭左大都尉與舞陽翁主相似到什麽程度,才能讓丘林脫裏如此篤定。

丘林脫裏反反覆覆地強調“私生女”一詞,分明是想給長公主一家身上潑臟水。不,或許也算不上什麽臟水,也許是對的呢。如果舞陽翁主是阿斯蘭左大都尉的親生女兒,那跟著他們回大草原,才是應該的。

乃顏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些。他看到丘林脫裏已經在思考如何跟人分享這件事,便提醒道,“如果舞陽翁主真的是阿斯蘭左大都尉的女兒,阿斯蘭左大都尉多年無妻無女,乍然得此女兒,未必不待她十分疼愛。我們這樣算計他女兒,好麽?”

脫裏楞了下,沒想到乃顏還有這樣的奇怪念頭。他看向乃顏,面上帶了微微笑意,“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事,你就是一個武者而已。這些事我親自來辦,不需要兄弟你操手。你啊你,身為我蠻族鼎鼎有名的大武者,性格卻如此優柔寡斷,毫不幹脆,你如何能更上一步呢?”

而提起左大都尉的意向,脫裏更是不屑道,“左大都尉知道我們這樣做,為什麽要生氣?難道他身為我蠻族的大都尉,會想要一個身體裏流著大楚漢人血液的女兒?你別忘了,左大都尉的家人,可都是大楚人殺的!就算不把國恨擺眼前,還有家仇呢?左大都尉斷不會想要這麽一個女兒!”

然說著說著,他話裏又帶上了噙著惡意的笑——“唔,不過為了給大楚人添堵,左大都尉說不得真會養這個女兒。就看他怎麽養了。”

左大都尉做馬賊生意發家,後來又殺了多少人。這種兩手沾滿血的狠心之人,會關愛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漢人女兒?不可能!

脫裏已經認定長公主和左大都尉之間有事,瞞著那位威風凜凜的曲周侯。再針對脫裏的嘲弄,乃顏擺了擺手,無話辯駁。

青年站在陰影中,窗外瀉進來的水光映著他英俊威武的身形。他並沒有再說什麽,丘林脫裏說他優柔寡斷,其實他自己沒什麽感覺。他既不同情即將被算計的舞陽翁主,也沒有丘林脫裏那種心思。只是大家一起出生入死多年,丘林脫裏要他做什麽,他也就聽著就是了。

丘林脫裏喃喃自語,“如果曲周侯知道他的妻子背著他偷情,那種性格強烈的人,該會被氣死吧?如果整個大楚上層知道這件事……私生女,私生女。只要舞陽翁主活著,就一輩子擺脫不了這個汙點。她母親當然會護她,可她父親卻是那種絕不允許自己身上有一點汙點的人……這實在是太精彩了!私生女,私生女!她必須是私生女!”

“這事不能去找長公主和曲周侯,他們兩個都是經過事的,肯定會不露痕跡地把話引出去,我還容易打草驚蛇。對了,舞陽翁主!我這麽久沒有去找她,不就是為了給今天做準備嗎?所有人都以為我認慫了,其實我並沒有!大家都覺得我不會找舞陽翁主麻煩了,對我放松警惕。我就……嘿嘿。”

“真是多謝那個程五娘子了……”

多虧程漪,丘林脫裏對聞蟬的行程很清楚,很容易輕而易舉地找到人,並詐取自己想要的證據!

私生女。

私生女。

水流潺潺,綿綿雨聲中,酒肆中的丘林脫裏,將這三個字眼,反反覆覆地念叨。其中隱藏的惡念,從心中無底深淵中盤旋而出,生根破土,再也無法掩飾下去。已經到了可以暴露的時候,已經沒什麽了不起的顧忌了。

丘林脫裏亟不可待。

他迫不及待地出了酒肆,騎上高頭大馬,往一個方向奔去。小雨慢慢變大,來往人流都撐著各色木傘。街上行人稀稀拉拉,這個蠻族漢子一騎絕塵,驚起身後一片煙塵。

他騎著馬,在茫茫霧氣渲染的雨中漸漸看不見了背影。

酒肆中的乃顏,不緊不慢地收拾好了丘林脫裏扔給他的爛攤子。他跟酒肆掌櫃付了酒錢,又想要再打酒的時候,耳朵動了動,擡起頭。乃顏覺得房頂上有瓦片響動的聲音,他頓時驚醒,一躍而出酒肆,跳上了房頂。高大瘦削的蠻族青年站在酒肆上方的屋檐站了半天,將四周梭巡一圈,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痕跡。在酒肆掌櫃戰戰兢兢的等待中,乃顏付了錢,戴上鬥笠蓑衣,走入了雨簾中。

他也很快消失不見。

而等到連乃顏都走遠了,酒肆旁邊臨水堆著的數十個竹簍下,兩個少年郎君才冒出了頭。

吳明一把扔掉頭頂上的簍子,用手扇著風,扇去面上被憋出來的緋紅顏色。他喘著氣,心有戚戚然,“多虧阿信你反應得快,不然被那個蠻族人發現我們偷聽,不知道會惹多少是非。”

李信正盯著兩個蠻族人一前一後離去的方向沈思,煙雨迷離,霧氣濛濛。他眼前大片大片的迷霧,卻無損他清晰的思路。吳明在邊上幹擾他,李信隨意接他的話道,“你害怕惹是非?”

吳明說,“這個不一樣。後面跳上來的那個蠻族人啊,一身殺氣。他站在那裏,我都感覺到空氣被割裂的聲音。噗噗噗,沖著我來了……幸好他沒發現我們兩個。不然我們的小命就交代在這裏了。”

李信哂笑,“你感知到的那種濃烈殺氣,一般真正想殺人的,身上都不會有。那個蠻族人是提醒你快走,他不想殺你而已。”

吳明愕然:“那、那……蠻族人還真是好人。”

李信反問:“這就是好人?”

吳明呃了半天,也臉紅於自己對好人的低要求了。李信長腿一跨,躍過了欄桿,他繞過江水,從橋頭上另一個方向。吳明追過去,沒話找話,“阿信你這麽清楚殺氣不殺氣的,難道你殺過人?”他天馬行空胡言亂語一驚一乍,“是不是你殺人就不給人感應到的機會?”

李信不理他這樣的話,但吳明一直跟著他,像一百只蒼蠅在嗡嗡嗡地飛。平時李信會與吳明玩耍一番,但是現在李信心事重重,根本沒心思搭理吳明。他轉身跟吳明說一聲有事先走,不管吳明還要說什麽,少年已經飛身跳上了墻,跳上了樹,跳上了屋頂。在吳明頭越擡越高的仰視中,少年矯健的身形在雨中穿梭、跳躍,如殘影般,消失在了吳明的眼中。

吳明不知道李信要幹什麽,分明在那之前,還是好好的、嬉皮笑臉的。他腦中忽有靈感一閃:莫非阿信真聽懂了那兩個蠻族人說什麽話,要去求證了?!

這個念頭嚇了他一跳。

他立刻自己反駁了,“哈哈哈,阿信怎麽可能聽不懂?我都聽不懂……一定是我想多了。”

丞相家大郎生而無憂,沒什麽雄心壯志,也沒什麽特別想法。他將對李信的懷疑拋之腦後,在小廝哈著腰跟過來時,郎君他又高興地開始撒錢了,“走!咱們喝酒去!打架去!找小娘子玩去!老子多的是錢,別給老子省啊!”

聲音漸遠,雨水連綿。這片靠水的酒肆,在細雨中,又恢覆了往日的清靜。

徒有雨酥如醉。

雨酥如醉,李信帶著一腦袋莫名其妙的蠻族詞語,去尋自己在長安城中新交的譯者通事等郎君。有蠻族人來長安,自然有通事幫忙翻譯兩國語言。李家小郎君在長安,交了不少朋友。他的朋友中,就有在置中擔任通事一職。年輕小郎君擔任通事,大都是跟在老前輩後面打雜。但這些,對於現在的李信來說,也已經夠用了。

他就想知道丘林脫裏在計劃什麽。

李信與吳明埋伏在酒肆屋頂上,原本打算跟吳明胡玩,趁那個丘林脫裏不當心的時候,下去揍人一頓。然這些,在他發現乃顏進來,在他聽到一個詞的時候,小心思就終止了。

他聽到乃顏跟丘林脫裏說了一個詞。

這個詞很耳熟。

李信從自己強大無比的記憶寶庫中搜索一番,終於想到對方說的是什麽了。

他們說的是“舞陽翁主”。

曾經在長安大街上與郝連離石重逢,李信帶著聞蟬玩耍。那時候,郝連離石追在兩個少年身後,青年心情激動又忐忑,聲音帶著顫,連追著他們喊了好多聲。郝連離石對李二郎的感激輕輕帶過,他獨獨用蠻族語叫了好幾聲“舞陽翁主”。

他一時興奮,沒想起來大楚的語言。

等到了近前,郝連離石才生硬無比地說出大楚話來。郝連離石對聞蟬的感情非常真摯,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她。即使之後得知救人的,是李信與聞蟬兩個。然一遇到事,郝連離石就容易把聞蟬放在首位考慮。一是出於對於救命恩人的敬重,二是比起李信,聞蟬也確實更需要保護。

舞陽翁主。

當與聞蟬重逢後,郝連離石就記住了她的封號,用蠻族語言,在心裏默念了好久。

因為當時郝連離石帶來的印象太深,李信還與聞蟬開玩笑說郝連離石的大楚話進步了很多。當時隔一些日子,熟悉的字眼再次跳出來後,李信一下子就聽出了對方在說“舞陽翁主”。

他停住了。

屏住呼吸,專心去聽對方在談什麽。

如吳明所料,李信確實聽不懂蠻族語言。然一個“舞陽翁主”的詞,讓他走進這段陰謀對話中。另一個“私生女”的詞,因為反反覆覆被提,李信也記到了心裏去。

其他的都沒有聽懂。

無所謂。

李信想,那兩個蠻族人,定然是在說一些對知知不太好的事。我先去弄清楚我記住了的那幾個詞是什麽意思,如果串聯不出一個完整故事來,我直接去找知知好了。

我當然要弄清楚蠻族人在搞什麽。

李信找了好幾位朋友。下著雨,有的郎君還躲在府上清靜。當看到渾身濕淋淋的少年郎君時,主人嚇了一跳,忙請他進來換衣躲雨。李二郎隨意地擺了擺手,示意沒事。他一路上牢牢記著那幾個詞,去問這位在朝中擔任通事職務的郎君,那幾個詞是什麽意思。

郎君給了他答案——“私生女……左大都尉……哦阿信你不知道,左大都尉是蠻族一個官職,地位還挺高的。咱們邊關那邊的戰事,很多都是這位左大都尉帶的兵……不過阿信你從哪裏聽到這個官職的?大家不會說這個吧?”

李信心口沈下去。

他面上帶著輕松的笑,“閑著無聊,想學學蠻族人的語言,翻書看了這麽幾個詞。一知半解,讓你見笑了。”

對面郎君很吃驚,又很驚喜,“你看了幾頁書,就能讀出來?阿信你莫不是語言方面的天才?你既有此志向,不如我改日找幾本書,專教你學學蠻族的話?”

李信笑瞇瞇:“好啊,改日再說。但我現在有事要走了,告辭。”

對通事之務有莫大興趣的郎君,在雨天裏披著寬袍大衣,戀戀不舍地將少年郎君送了出去。李信對跟他討論譯事沒有興趣,他也只能遺憾滿滿。回過頭時,郎君卻當真去書閣中找了些書,準備改日登門拜訪,給李二郎把書送過去。

李信在大雨中行走。

往往覆覆。

不需要多餘的話了。

他大概編出了一個故事來。

舞陽翁主,私生女,左大都尉。

很容易想出一個故事來。

而即使他所編出的這個故事不完整,蠻族人的陰謀,卻和這個也相差不遠了。他們反反覆覆提起“舞陽翁主”,提起“私生女”,李信當然不會覺得他們就是隨便說說,只是碰巧這兩個詞靠在一起,他其實誤會了。

如果他誤會了,那丘林脫裏興奮出去時的面上惡意,那也不會看錯。

李信想:我絕對不能讓他們說出來。

絕不能讓他們的陰謀成真。

什麽私生女,什麽左大都尉,也許真,也許假。那都是後面的事,現在的事是,那個丘林脫裏那麽著急地出去,他要幹什麽?

李信閉眼,雨水順帖著他的眼睫往下淌水。少年郎君站在雨中,冰涼面上,神情平靜無比。他想:哦,如果是我的話,剛得知這樣的好消息。別人穩不住,聞蟬我是能穩住的。聞蟬少不經事,情緒易波動,她是最好的突破口。

從聞蟬這裏,一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。

那麽,聞蟬在哪裏呢?

一個翁主的去向,又在丘林脫裏有先科的情況下,脫裏絕對不會從正常途徑得知聞蟬去了哪裏。就連李信,就連現在淋著雨的李信,他都不知道聞蟬現在在哪裏。他以為聞蟬要麽在府上,要麽出了門。

丘林脫裏卻直接出去找人。

那他是篤定聞蟬所在了。

那他是對聞蟬的去向心知肚明了。

李信睜開了眼,眸中帶著森森寒意:我都不知道的事,他們卻一清二楚。他們比我更關心知知在哪裏……這樣的狼子野心,我怎麽可能留?

一條線索在他眼前鋪展開來,而順著這條線,撲過去,襲過去,他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。

李信跨出一步。

“阿信!阿信!”他聽到郎君熱情的呼喚聲。

李信偏頭,看到旁邊街肆後,是一家酒肆。剛才與他分別的丞相家大郎吳明,正趴在窗上,驚喜無比地向他揮著手。雨滴滴答答,從檐上落下,澆了那郎君一臉一手。李信瞇著眼仰頭看,那吳明隨便地甩了甩手,怕他看不見似的,整個人都快探出窗子、快要跳下來跟他一起站大雨裏了。丞相家大郎高亮的吼聲,整條街都快聽到了——“阿信,你傻麽?你站雨裏發什麽呆?你過來,咱們喝酒!”

李信看他一眼,微微露出笑。

吳明怔了一下,不知是不是雨中有霧的緣故,他覺得李信的笑容非常的淡,非常的冷,一點都不像平時那種呈現一股邪氣的壞笑。而他聽到李信說,“不喝酒了。我有事,先走了。”

李信轉身就走。

在這一刻,吳明心裏咯噔一下,有不好預感。如同多少次他阿父要揍他,他心裏有的那種慌亂感。吳明看李信轉身要埋身大雨中,忙又追著喊了一句,“你要做什麽?那等你回來,我請你喝酒啊!你什麽時候回來?”李信不理他,他再說,“你要實在事多,我改日請你喝酒也行啊。你不會這麽不給面子吧?”

這一次,少年郎君回了頭。

年少郎君側身而立,身形挺秀。他眉目隔著一段煙雨,與吳明對視。霧氣蒸騰,水聲漫漫,鋪天蓋地的雨紛紛落落。街上行人稀少,酒肆上旗幟懨懨,就這位年少的郎君,孤零零地站在天地間。

他唇動了動,跟吳明說了幾個字。

吳明楞住,手中搖晃的酒盞,從窗口摔了下去。酒盞破碎,砸在下面的夯土上。鮮美酒液傾灑,杯盞碎成一片一片的玉片。小郎君有錢,連喝酒的杯子,都用得上好貨色。聽到四面八方的雨聲,回過神的時候,吳明追出了酒肆。滿天大雨,他卻已經看不到李信去哪裏了。

李信武功太好,飛天遁地不在話下。少年狂放,想來就來想走就走,沒人束縛得了他……那現在,應該也是一樣的吧?

吳明沈下眉,身後小廝追出來後,聽到這位郎君難得正經的話,“我覺得要出事……你們幾個去找找李二郎去哪裏了,我回府等消息……但願是我想多了。”

雨水嘩嘩嘩,淋淋漓漓下個不停。

芙蓉園中,女郎們原本在吃茶閑玩。下了雨後,有的直接趁雨小回了府,有的則留下來,想等雨小再走。聞蟬與娘子們坐在亭中,眼看雨越下越大,天色又暗了下去,坐在這裏的娘子,已經越來越少了。

聞蟬手扶著臉頰,垂目假寐。

她身體有些不適,清早出來時嗓子就有點兒不舒服。在雨中亭子裏坐了半天,聞蟬頭也開始疼了,身子同時覺得疲倦。再有一位娘子與她相別,青竹又為聞蟬披衣時,聞蟬睜開了眼。

聞蟬說,“不行,不能再坐下去了。再坐下去,我怕我生了病,更走不了了。趁現在我還有意識,咱們回家吧。”

青竹看看外頭順著飛檐瓦片澆灌不住的雨,憂心道,“這麽大的雨……沒事嗎?”

另一旁宴請她們過來的女郎聽聞笑道,“這是什麽話?一點兒雨罷了,難道在園子裏,走一會兒路,還能出什麽事嗎?翁主身體不適的話,就快些回去吧。我坐一會兒再走。”

幾位女郎紛紛讚同。

聞蟬起了身,在青竹等女的扶持下,與亭中女郎們告了別。碧璽撐起大傘來,幾女護著翁主走入了茫茫大雨中。

雨敲著傘面,發出沈重的撞擊聲。雨水帶的空氣也變得清晰,泥土芳香撲面,聞蟬卻無心欣賞。走了幾步,她臉色已經煞白。侍女們小心護著她沿湖出去,蜿蜿蜒蜒的小徑,在聞蟬眼中變得曲折,變得很難走到盡頭。

圖有一瞬,前面有黑影擋了路。

聞蟬恍惚中,聽到侍女們驚叫呵斥聲。說著什麽“大膽”“誰讓你進來的”“再過來我們喊人了”,聞蟬勉強讓自己精神集中。她忍著頭痛,去看發生了什麽事。她看到了不知怎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丘林脫裏。

這個蠻族人,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她。

他盯著她,笑容越來越奇怪。聞蟬的侍女們排斥並提防,但是侍衛們都留在園外。丘林脫裏走過來,這幾個年輕的女孩們,根本防不住他。他對聞蟬露出陰森的笑,“舞陽翁主啊……你知道你到底是誰麽……嘿嘿……”

李信站在了芙蓉園外。

園外小廝們阻攔,他將懷中亂七八糟的玉佩香囊全扔了出去。對方卻仍不讓進,說要請帖。李信不跟他們啰嗦,直接打了進去。

芙蓉園開始亂了。

雨更大了。

李信擦把臉上的雨水,一招打退攔路的人。他目光平視前方,仿佛透過攔路的人,已經看到了什麽……

吳明回到了丞相府。他站在廊檐下,聽著雨聲,回想方才李信唇角動了動,那含糊的話。李信淡聲——“也許我不會再回來了。”

那是什麽意思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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